2008年6月30日 星期一

張可 王元化合作《莎劇解讀》

張可 王元化合作《莎劇解讀》上海教育出版社,1 998 多為翻譯i

2008年新版改名《讀莎士比亞》上海書店。這套出了30本羊皮精裝本,全書是王元化、張可夫婦二人在學術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的合作。王元化曾說,當時,他和張可在政治身份上淪 為「賤民」,沒有社會交往、沒有工作,他們就一起閱讀莎士比亞,翻譯作品,逐漸燃起了工作的熱忱,使頹喪的心逐漸顯發出光彩來。

枝節翻譯問題:劉勰「謹髮而易貌」。劉知幾「貌同心異」


本书为王元化先生与其夫人张可倾注多年心血,共同翻译而成。书中收入了包括泰纳、 赫兹列特、歌德、柯勒律治、兰姆等著名文学家有关莎士比亚戏剧的经典评论。如泰纳的《莎士比亚》、歌德的《论〈汉姆莱脱〉》等论文。王元化与张可两位先生 的译文语韵优雅、传神达意,译文本身便是一篇篇赏心悦目的美文。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元化先生在两篇译文后所作的“译者附识“,点评精当,举重若轻,尽现两 位先生对莎剧的独到见解。


在莎士比亚塑像揭幕仪式上致词

泰纳
赫兹列特
歌德
却尔斯·兰姆
柯勒律治
汤姆士·怀特莱
尼吉尔·史密斯
威廉·席勒格



《莎剧解读》跋 
王元化
 《莎剧解读》的校样全部校完了。编者为松要我再写一篇跋,交代序言中没有涉及的问题。我觉得这确有必要,所以再向读者说几句。现在编成的这本书,是我和 张可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共同工作的一点纪念。我把当时分别译出的莎剧评论,誊抄在两厚册笔记本上,共有四百五十多页,我们对这项工作是抱着一种虔诚认 真的态度的,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敬业精神罢。当时正是"大跃进"年代,思想界批判了厚古薄今,出书的政治要求极为严苛,像这样的著作想要出版是不可能的。自 然我们也不会料到"四人帮"粉碎后发生了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变化。我在誊抄这部译稿时,在每一篇题目下都标明了"未刊印"字样,就是为了让后来看到这 两本译稿的人,多少可以领会一点当时环境的艰辛和我们心情的寂寞。龚自珍在《纵难送曹生序》中说,在他那时候一些追求真知的人,没有同伴,没有指导,也得 不到帮助。他们不去做这些事不会受到督责,当他们去做这些工作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寂寞而感到悲哀?会不会由于颓丧而感到气馁?……这几乎是历来中国知识分 子的共同命运。不过那时读了龚自珍的这些沉痛的告白,倒反而使我们得到了几分慰 藉。

  这两本莎剧评论的译稿,都是由我一人誊抄的。而张可誊抄我的手稿就更多了。我的长篇论文《龚自珍思想笔谈》、《韩非论稿》以及译稿《文学风格论》等, 都是由她誊抄的。几年前,我已将它们捐赠给上海图书馆的手稿室了。我的手稿和笔记由我自己誊抄的也有好几种。去年一位由江西来组稿的编辑,看到我读黑格尔 的两本笔记,一定要拿去,最近已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影印出版了。这两本《莎剧解读》的抄本,等到校印完竣以后,我也准备捐赠给上海图书馆的手稿室。这并不 是由于它们具有什么特别值得保存的价值,而是想让后人知道,我们在并不良好的环境下,对工作所怀有的那一点愚 忱。

  现在出版的《莎剧解读》是手边所保存的全部译稿。其中尚未译完的,如汤姆士.怀特莱的那篇《麦克佩斯与理查三世》,虽是全文的一小部分,也收入书中 了。这不仅因为通过它可供读者窥见这篇值得注意的评论的一斑,而且也由于我们想要留下那时期的一点生活痕迹作为纪念。还应说明的是现在出版的这本书,并不 是我们译出的莎剧评论的全部。那时的译稿也有尚未誊抄就已遗失了的。我感到最为遗憾的是那篇莫里斯.莫尔根的《论戏剧人物约翰.福斯泰夫》。这篇文章和怀 特莱那篇《麦克佩斯与理查三世》堪称双璧,可以说是在莎剧评论中从事人物性格分析的开山之作。它们在英国享有盛誉。当我即将译完莫尔根这篇文章的时候, 《古典文艺理论译丛》发表了另一位译者的译文。那时我们有一种想法,如果有了别人较好的全文翻译,我们就不必重复,所以我的译文纵然即将完稿,也仍旧停下 来不再翻译下去了。这篇译稿虽未誊抄,但我一直保存到我们搬到吴兴路寓所之后。可是,最近当我想要找到它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不过,福斯泰夫这个人物却深 深留在我的印象之中。他引起我的兴趣的一个原因,是由于他使我联想到我们文艺作品中的猪八戒。这两个角色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自然存在着差异。但他们也有 相同的地方。猪八戒像福斯泰夫一样,有个沉甸甸的大肚子,形状丑陋,好吃懒做,撒谎吹牛,贪婪好色。他也常常让自己陷于周围人们的嘲笑、斥责、詈骂、捉弄 的尴尬境地,又总是嘻皮笑脸做出一副认输乞怜的样子将自己巧妙地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中国读者像英国观众喜欢福斯泰夫一样喜欢猪八戒。记得我还是孩子的时 候,我和周围的小朋友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这个为我们童年增添生气带来欢乐的丑陋怪物的。我们在故事中,戏台上,年画里,市场的玩具摊头……随时随地都会 发现他的 影,似乎他已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部分了。我在翻译这篇论述福斯泰夫的论文时,童年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上来,变得越来越活跃,引起了我想写一篇 《猪八戒论》的欲望。我想借此探索一下,为什么这个丑陋的、有着恶习的、品德败坏的角色,竟会引起人们这么大的乐趣,甚至得到儿童的普遍喜爱?作者凭什么 本领化腐朽为神奇,从丑中提炼艺术的魅力,显现人性的弱点,却又用滑稽突梯把辛辣和苦涩变为可笑?……我的这个写作打算后来虽未付诸实现,但一直萦回脑海 中的猪八戒形象,却给那段枯燥沉闷的日子带来了不少生趣,使我至今难 忘。

  这里还需要说明本书所辑录的俄国作家的评论,系大多取自友人的译文。这就是满涛的有关普希金和别林斯基的译文,辛未艾的有关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译文,姜 椿芳的有关杜勃罗留波夫的译文。在辑录别、车、杜三家的评论时,可能有一两段是出于其他译者手笔。比如别林斯基《智慧的痛苦》那一小段,看来不像满涛的译 笔,可能是选自人民大学所编纂的莎剧评论资料的油印本,由于年代久远,译者是谁已经记不清楚了。至于本书所辑录的赫尔岑的那段文字,也是同样情况。这里顺 便说一下,在那些年代里,大学还没有重理轻文,只关心可以迅速、直接收到效益的应用学科,因此文科还是办得比较认真的,文科的资料工作也作得较好。可是由 于当时的教条主义笼罩学界,却形成一种以引证代替论证而不从论据进行论断的空疏学风。今天这种不良风习已逐渐消褪,可是代之而起的,却是赶时髦,喜炫耀, 以艰深文浅陋的逐新猎奇的风习。

  那时,我们辑录莎剧评论只是为了供自己查阅,一般性的或参考性不大的不录,虽然重要但容易找到的也不录。比如马克思书中有不少地方涉及莎士比亚。五十 年代中期,我在读一九五三年版郭王合译的《资本论》第一卷时,发现书中涉及莎剧的地方不下十处,有些地方译者加注说明。有些地方由于译者不知道是出于莎剧 而没有注明。例如第一卷第十二章第五节讲到门纳尼亚斯.阿格列巴(即朱译美尼涅斯.哀格利巴,Menenius Agrippa)的"无稽的寓言",译者未作注释,我怎么也不懂马克思引用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出原来出于莎剧《科利奥兰纳斯》。查明典 故,《资本论》的意思也就明白了。我本想根据朱生豪译本将有关字句抄下来,但后来马恩论艺术这类书出版了,这些问题已解决,我就不再去抄录了。但是也有我 本应该做而没有去做的。这就是抄录黑格尔《美学》中涉及莎剧的文字。这些文字虽然多半是寥寥数语,但往往言简意赅,不乏独到之见。过去我曾写过一篇谈到黑 格尔对于莎剧具有某些偏见的短文,收入《思辨随笔》中。其实,总的来说,黑格尔是赞赏莎士比亚的,他对莎剧的分析往往烛隐发微,颇足启迪人的思考。这些地 方我在本书序言中只是略加涉及,如果把黑氏《美学》中谈到莎剧的文字全都辑录下来,我想对于读者一定会大有裨益的。但由于精力和时间所限,目前我已无法做 这方面的工作 了。

  我们出版本书,如前面所说也有我们个人方面的考虑,即作为我们过去生活的一点纪念,本书所附张可早年翻译的《早点前》,就是出于这一意图。张可自一九 七九年中风后,思维能力受伤,迄今读写俱废。她的译述除了本书中所收的几篇莎剧评论外,主要就是独幕剧《早点前》。这个译本篇幅很少,既然不能出单行本, 也就索性收入到这里了。请读者将它作为阅读莎剧评论之后的一点余兴来读 罢。
  最后需说明的是本书每篇译文的"译者附识"都是我写 的。 一九九七年八月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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